红绸漫卷，锁金流苏垂落如泣，查袆琛踩着寸步难行的嫁衣踏入东宫时，满宫宾客的叹息比喜乐更响，她是替嫡姐嫁来的冲喜新娘，嫁的是传闻中缠绵病榻、性情暴戾的太子吕岳——那个被朝野称为“活阎罗”的废太子，众人眼中，她不过是即将被病气吞噬的可怜虫，连嫡母临行前塞来的毒药，都成了“早死早超生”的冰冷注脚。
可谁也没想到，那顶喜轿穿过朱漆长廊时，垂珠帘后，病榻上的吕岳正缓缓掀起眼帘，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了跳，像淬了冰的刃，划过查袆琛低垂的眉眼，她跪在榻前递药，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，反倒是药碗碰到托盘的轻响，让吕岳第一次攥紧了被衾——这药里没毒，只有三钱黄芪、两片党参，混着她从贴身婢女那里讨来的蜜饯，甜得发齁。
“太子妃懂医？”他声音嘶哑，像钝刀刮过枯木。
查袆琛抬起头，眼尾有颗小痣，笑起来时像弯月：“略懂皮毛，不敢班门弄斧。”她没说，那本《肘后备急方》她已倒背如流，连太医开的方子，她都能一眼看出哪味药会加重咳疾，哪味药能吊住性命。
东宫的日子像浸了水的宣纸，表面平静，底下却暗流涌动，侧妃摔碎的青花瓷瓶，栽赃到她宫女头上；贵妃赏的“补汤”里混了红花；就连吕岳的“咳疾”，也在她指出“川贝母性寒，与太子体相冲”后，突然夜夜惊醒，冷汗涔涔，她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，在明枪暗箭里周旋，用绣花针挑破阴谋的线头，用一碗热粥暖透整个东宫的下人心。
而吕岳，始终是冷眼旁观的看客，他看她蹲在花丛里给受伤的麻雀包扎，看她把御赐的珍珠分给受冻的小太监，看她在他“病发”时，用冰凉的手指按住他腕脉，轻声说：“太子别急，气顺了就不咳了。”他见过太多人对他谄媚、畏惧、算计，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——亮得像盛了星子，把东宫的阴霾都照透了。
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朝堂巨变，丞相举兵逼宫，火光映红半边天，禁军刀剑相向时，查袆琛挡在吕岳身前，从发间拔出金簪，直指自己的咽喉：“你们要太子，先杀了我，否则我让你们知道，什么叫血溅三尺。”
吕岳看着她单薄的背影，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，他的掌心滚烫，不再是病弱公子的无力，而是握过权柄的沉稳。“退下。”他声音不大，却让叛军为之一震，“今日谁敢动她，明日便让他九族陪葬。”
火光散尽，晨曦透过窗棂，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，吕岳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：“冲喜冲了这么久，该算算账了。”他捧起她的脸，指腹摩挲着那颗小痣，“这江山，本该与你共享。”
查袆琛笑了，眼泪却砸在他手背上：“我原以为自己是来冲喜的，没想到……是被你冲了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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